冷舅

【50】 

王源想着中午的时间应该可以和王俊凯一起去公园看看孩子，就坐在王俊凯对面的办公椅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等王俊凯忙活，还不过几分钟，王源就觉得时间过得缓慢，笃笃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板。

 “怎么了？”听王源规律地敲桌板，多少读懂王源有点无聊，王俊凯抬眸看他。 

“要不你给我找点事做吧？”王源说着挑挑眉，本来是想王俊凯把电脑让给他玩玩，但是想到王俊凯工作要用还是算了。 

下一秒王俊凯一点都不客气，随手抓了一摞英语文件，“帮我看着翻译一下，只要翻我画出来的部分。” 

王源一边憋了口气没呼出来，又咽了下去，好，给你看，谁让我没事自找的说要来陪你。 

看得出王源是不情愿的，不过咬着笔盖写注解的模样尽收王俊凯眼底，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了一个半小时，偶尔叶浅会进来给两个人换杯咖啡，王俊凯时不时也会看看王源翻译的质量。

 “王源儿。”

 “嗯？” 

“来给我当助手得了。” 

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王源的手机前先一步响了起来，一看是胡蝶老师打来的电话，王源就接了起来，还没过三秒王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拽紧了电话，指节都在发抖，“老师你再说一次，嵩嵩怎么了？” 

待王源把手机挂断，王俊凯关心地走到王源边上，“怎么了？”

 王源盯着王俊凯看了一眼，才缓缓地开口，听起来气特别虚，似乎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老师说嵩嵩没有回到队伍里，几个一起户外活动的老师找遍了公园都没看到嵩嵩。” 

“怎么回事，我们一起去公园找找，律所离得近，可能只是乱跑迷路了，嵩嵩能背出你的电话吧？”看王源用力地点点头，王俊凯拿出手机，“不要担心，你先去公园找胡蝶老师汇合，我现在报警。”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公园，只看到找的焦头烂额的幼儿园老师们。因为没有找到嵩嵩，其他小朋友已经回到了幼儿园，而淼淼就是坚决不肯走，午后的太阳火热热的，晒得小孩子脸上一片片绯红。

 胡蝶一看到王源一脸的歉意，似乎是知道一句对不起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轻如鸿毛，“我拜托了公园的保全，他们正在调监视器画面，尽可能在各个出入口找找嵩嵩的去向，嵩嵩爸，实在是很抱歉……”

王源只觉得无奈至极，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也知道不应该全怪在老师身上，对于嵩嵩的突然失踪，王源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尽管在心里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到欧辰身上去，但是又不得不想起欧辰狰狞的脸孔。 

“胡蝶老师，监视器画面出来了，好像是一个女人接走了嵩嵩。” 

听到是女人，王源心里的线被用力扯了一下，拽紧拳头上前了几步，“我能看看吗？” 

跟着保育员到保全监控室，让保全回放了嵩嵩被接走的全过程，王俊凯和王源最匪夷所思的是，接走嵩嵩的居然是邹薇，邹薇找嵩嵩做什么，王源看向了王俊凯。 

王俊凯打了电话跟警方交代完这一细节，并让保全复制下邹薇带走嵩嵩的画面放到USB，转身看向胡蝶老师，“胡蝶老师，你可以先回幼儿园去上课，画面上带走嵩嵩的人我认识，我们会去找她的。” 

胡蝶老师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这才落下，嘱咐王俊凯找到小孩以后一定要打个电话告诉她，并且深刻反省自己的疏失，这才耷拉着脑袋往幼儿园走。 

王俊凯和王源带着淼淼坐上计程车，因为焦虑燥热，王俊凯索性脱去了西装外套和领带，解开领口的两粒纽扣，到达邹薇所在的律所时，王源一路往里头走，前台小姐正要阻拦，被王俊凯一个眼神挡下，格子间的人看到王俊凯无不议论纷纷，这气势汹汹的姿态，想也知道来者不善。 

还没等王俊凯问邹薇的办公室在哪里，邹薇碰巧从办公室提着公事包走出来，看到王俊凯和王源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自己律所，一时呆愣。 

“邹律师，”本想有话直说，看着边上这些看戏的人，王源决定还是不要太高调比较好，“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邹薇的太阳穴突然异常地抽疼，“可以，不过只有十分钟，我和当事人约……” 

“不耽误你太久。”不等邹薇说完，王源兀自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而后又看向邹薇，像是在等她进来，又像是在催促。 

邹薇和王俊凯还有淼淼也进到办公室以后，王源才深呼吸心平气和地开口，“邹律师，既然你那么忙，怎么还有空关心我们嵩嵩呢？” 

听王源这句话，邹薇愣了愣，“什么？” 

“请问是谁给你的权利，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带走我的孩子，连幼儿园老师也不告知一声？还有，嵩嵩现在在哪里？” 

“没有经过允许？等等等等！你等一下！”似乎是信息量太大，邹薇没捋过来，“因为当时宣判是一个月能见孩子两次，所以欧辰告诉我迫不及待想要带嵩嵩去玩，于是打了电话跟你说这两天会带孩子回自己家，我只不过刚好在公园附近，就顺道帮他去接了小孩……” 

还没听完邹薇的话，王俊凯看向王源，想到邹薇肯定是被欧辰利用了，两个人二话不说带着淼淼离开了邹薇的办公室，火速回到家里翻看之前打官司时候留下的写有欧辰人身信息的资料，快速翻阅找出欧辰的电话，打过去竟然是关机状态。 

早该猜到这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做得出这种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爱这个孩子，王源拽着手机一遍一遍地拨着欧辰的电话，一遍一遍听着那头反复传来告知机主关机的冰冷女声，王源瘫在地上，两道眼泪无声地淌下。除了打电话，王源对欧辰的一切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不知道嵩嵩中午吃饭了没有，不知道他是如何对待嵩嵩，想起欧辰的样子，王源仿佛可以看到嵩嵩和欧辰独处事或拘谨或害怕的模样。 

王俊凯心疼地把王源搂在胸口，感觉到王源隐忍着眼泪在颤抖，做梦也没有想到，费尽心力为王源争取到了抚养权，却遇到了这样卑鄙的对手，只能怪自己大意，更没有抓到欧辰的把柄，才让法庭同情欧辰的处境，给了那样仁慈的判决。 

淼淼放下书包，伸手擦了擦王源的眼泪，“叔叔，嵩嵩是被坏人带走了吗？” 

看淼淼想哭也忍着眼泪的样子，王俊凯一手搂着淼淼，“爸爸会阻止坏人带走嵩嵩的。” 

“刚才已经报警了，我马上联络认识的人找找欧辰出狱后住过的地方。”直觉告诉王俊凯，欧辰这样狠毒，绝对不可能善待嵩嵩，努力让自己不往坏处想，但又打从心里不希望王源亲自找到嵩嵩。 

“我跟你去！” 

“你来带淼淼，我联络了认识的警察，现在在律所里，我去配合他们。” 

“我要跟你去！” 

“我去，你呆在这里，听话！” 王源胡乱地抹了抹还没滴下来凝聚在眼眶里愤怒的眼泪，舔舔嘴角干涩的咸味，赌气地坐到椅子上，连欧辰住过哪里都不知道，他却还是要亲自找嵩嵩，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明明有那个能力去找，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51】 

其实王俊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可以找得到嵩嵩，只不过他希望王源不要因为嵩嵩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警察把欧辰可能藏匿的地方罗列了出来，分成三个小组去搜找，王俊凯跟着其中一队，率先去了欧辰曾经打工过的地方，认识欧辰的人都表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欧辰，无奈之下只好留了电话，让他们有什么消息给警察打电话。 

找人的过程漫长又焦急，一方面担心欧辰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警察甚至猜测欧辰会对小孩做出危害生命的事情，一条条推测听的王俊凯心慌，心想幸好没有让王源跟来，一直到下午五六点，太阳几乎落山，和王俊凯一起的小组和另一个小组回警察局汇合，一无所获。 

安静的警察局里都是呼吸的气息，大家都找了一个下午，早就累瘫了，突然，警察局里的座机响了起来，边上的小片警接起，听完以后欣喜地起身，“找到了找到了，在他以前的家，邻居说下午的时候听见了小孩的哭声，张队怀疑就是嵩嵩。” 

现在不管说什么，只要有孩子的消息就是好消息，王俊凯选择性暂时忽略了小片警口中说出来的“哭声”这两个字，焦急地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警车。 

到达的时候，王俊凯连警察的鸣笛也没有听见，只听得见嵩嵩的哭声和啜泣，心脏霎时揪成了一团。 

似乎是听到了警车的动静，当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已不见欧辰的踪影，只有躺在地上哭到脱力的嵩嵩。 

真是狂风暴雨般的一天，千言万语不足以形容时间过得有多快，王俊凯坐在加护病房守着嵩嵩，听见外头王源和淼淼跑过来的脚步声。 

王源走到病房的时候，脑袋轰隆一片空白，嵩嵩的左脸红肿，小腿脚踝青紫，左手手肘还打着小小的石膏，王源宁愿这是个噩梦，想掐一掐让自己醒来，双脚僵在了门口无法动弹。 

“医生说会好起来的，小孩子的复原能力很快，只不过体力消耗过多，所以现在是累的睡熟了。” 

王源走近，心疼地想看看嵩嵩的手肘，想抱抱嵩嵩，却又怕碰疼他，自责又内疚地看着他。 

王俊凯似乎能明白王源的心情，多余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伸手抱紧王源，让王源把想用来抱嵩嵩的力气，转移到他身上，王俊凯头一次感觉到腰部被王源的胳膊肘勒得生疼，不知道王源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可能是太心疼嵩嵩了，也可能是因为嵩嵩的失而复得感慨，更有可能是怨恨自己太过大意在跟自己过不去。 

对于欧辰王俊凯没有和王源说太多，也没有把嵩嵩的伤势细节告诉王源，怕王源心疼，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王源。

“嵩嵩，你起来呀，我们来玩呀……”淼淼第一次在王俊凯面前哭得这样可怜，整个脸涨的通红，“嵩嵩，你痛不痛，我给你揉揉，你快起来……” 

“淼淼，别吵他，嵩嵩在休息，要休息了才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跟你玩啊？”说着王俊凯隐忍着心疼把淼淼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们一起等，等嵩嵩醒过来。” 

漫长的黑夜，透过窗子看出去只有三三两两的几粒星米，连闪烁都懒，也可能是没有精神头去欣赏，王俊凯到医院食堂给王源和淼淼讨了两碗杂粮粥，逼迫王源喝了三分之一，淼淼没有食欲，说什么也不吃，犯困地一直揉着眼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瞌睡虫，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源帮淼淼脱了运动鞋，顺便盖上了毯子，回到王俊凯身边坐下。 

“其实嵩嵩伤的很严重吧？”尽管没有亲眼看到欧辰是如何对待嵩嵩，但是从嵩嵩身上的伤和明明在梦中却依旧皱着眉头的睡颜就能猜出一二。 

王俊凯想着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却发觉自己连说谎的力气也没有，他知道王源有眼睛会看，大人的力量用在一个孩子身上，伤的还能不重？医生验伤的时候，从伤势推断嵩嵩是如何被虐待就听得王俊凯背后发凉，王俊凯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说服王源。 

王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下的，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睡了一段，听见嵩嵩喊自己，也听见王俊凯喊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嵩嵩已经醒了，正安安静静地接受护士姐姐喂粥喝，嵩嵩看到王源的时候眼眶泛了红，却还是笑了。 

王源洗漱完，给嵩嵩验伤的医生进来巡视病房，护士刚好给嵩嵩喂完，医生问嵩嵩的时候，嵩嵩从头到尾只是点头摇头，什么也不说，王源觉得奇怪却没说什么，王俊凯正好从外头买了点水果回来。 

王源察觉嵩嵩有点不一样，就跟着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医生，嵩嵩的情况还好吗？” 

“小孩子的复原能力是非常快的，虽然伤及筋骨但是幸好没有拖太久，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出院以后要多给他补一补钙质。”说着医生摸了摸下巴，“嵩嵩的情况应该还算乐观，就是建议你有必要多观察观察他和以往有什么异常，我担心受过虐待的小孩心里难免会有阴影，对他以后的成长十分不利。” 

“好的，谢谢您，医生。” 

“不客气，应该的。” 

回到病房后，嵩嵩看着王源发了会呆，也不像以往喊他爸爸，淼淼从幼儿园放学回来，跟梁晓鱼一起来看嵩嵩，梁晓鱼心疼得流了一把泪，转眼又把欧辰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打开煲了好久的大骨汤，盛了一碗放了放凉，一口一口往嵩嵩嘴里喂，淼淼爬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嵩嵩手肘上的石膏，发现是硬的，便神奇地打量了起来。 

“今天嵩嵩和你说话了吗？”王源在旁边小声地问王俊凯。 

王俊凯在一边看着手机短信，随时和警方保持着联络，并且打探认识的人找到欧辰了没有，心不在焉地回答王源，“没有啊，也没和淼淼说话，怎么了？” 

“不会是真像医生说的那样吧……”王源担忧地看向嵩嵩。 

“不会的，我有一个大学校友是心理医生，研究过过幼儿心理学，等嵩嵩出院，我安排她看看嵩嵩。” 

在医院住了三天，王源看出嵩嵩在医院待不住，王源便找医生申请提前出院，幸好嵩嵩的脚只是被捏的淤青，这几天退了一点点，毕竟没有伤及脚踝，休息完后还能走路，得到批准以后，梁晓鱼亲自来抱嵩嵩回家。 

事实证明王源的直觉是对的，嵩嵩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发呆，没有以往活泼话多，回家了两天，嵩嵩什么都没说，跟在医院一样，有东西喂他就吃，到点了哄他就睡，淼淼和梁晓鱼给他讲故事他就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最后王俊凯还是把那位大学校友请了过来，名叫佩特，第一次见面就被嵩嵩和淼淼的大眼睛吸引，直夸两个孩子长得水灵可爱，不过嵩嵩明显比以前怕生，淼淼已经对佩特开始进行实力撩妹的时候，嵩嵩依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毫无反应。 

经过和嵩嵩相处以后，佩特把王俊凯和王源叫到客厅，“因为没有经过完善的心理检查，我还不能完全断定是不是癔症性失语，不过小孩子是比较敏感脆弱的个体，受到外界的不良暗示会有不同程度的接受范围，普通大人遇到血腥场面也会有这样的症状，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听点放松的音乐，舒缓紧绷的神经，并且尽可能地多接触一些人，多带他出去走动，要耳濡目染循序渐进，提高睡眠质量也是很重要的。” 

“嵩嵩会好起来吧？”王源担忧地看着佩特。 

“会的，这样的症状只是暂时的，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病例，受过虐待的小孩多半都会有这样一段时间，不愿意和外界接触，不愿意倾听外界的声音，也不愿意与外界交流，要慢慢来，不能逼迫，伤势快点好起来是首要的，要让他早点忘记痛感，心理上的恐惧才能慢慢去除，这样身心才会恢复的快一些。” 

“嵩嵩还能变得像以前一样吗？” 

“一定可以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还是会贪玩会耍赖，只要你们让他感觉到温热，他的心就会重新滚烫起来。” 

王源放松又释然，对佩特郑重地点了点头，“需要吃药吗？” 

“心理上的病不用吃药，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放心吧，会没事的。” 

“那费用……”王源也没看过心理医生，实在不知道这一行收费的标准，不过人是王俊凯请来的，费用肯定不低。 

佩特会心地看了一眼王俊凯，“这个就不用了，我今天也是听王俊凯说有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少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做玩伴我才来的，而且我什么都没做啊，反而玩的很开心呢。”说着佩特把小皮包挂到肩上，走到嵩嵩房间，随手撕了一张日历纸折了一艘小船，“下次佩特阿姨再来找你玩好吗？” 

本以为嵩嵩还怕生，估计会拒绝，没想到他收下了佩特的纸船，还点了点头，伸出肉肉的手摸了摸佩特的额头，佩特对王源投以肯定的微笑，临走前还帅气地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